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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   大太陽把油脂都逼出來,空氣夾雜砂礫和青草味。 

      鏗鏗的挖地聲從施工地傳來。隔幾間房子,屋主正在為自家的草坪除草,割草機傳來氣急敗壞低吼聲,嗡嗡地,很怪,而且它早該在一個月前,因攪爛屋主兒子的滑板而損壞,不過在這事情發生之前,它本來就瘋瘋的,什麼都吃。該死的,屋主說。他受不了這台割草機,憤恨的撚掉他的菸,往草坪踩。

      惹人厭的雜音化為瑣碎的事,不停的裝入腦裡,直到容量爆掉,無法支撐。步道上只有幾隻孤影,似漫走在沙漠搖搖欲墜的人。他們滿口是沙,吐著熱氣。



      窗外颳起沙塵暴,約克沒有關窗子任由沙塵飛進來。

      約克年紀五十初,棕髮微捲還很茂密,臉部乾癟,眼球濁黃有粘液,黑褐色的揮之不去使雙眼凹陷。唇邊發幾顆膿皰,牙齦紫紅,牙齒發黃發黑、鬆脫缺洞,滿口爛牙。誰能想像他曾是嘴角泡沫沾上自己的鬍鬢,當時活得像農場粗獷的牛仔。他躺在二樓,他的房間。獨居,十五年前和他的妻子離婚。前妻嫌他太沒用,結婚不到一年和園丁跑了。

      他抓抓自己乾澀的皮膚。沙子磨擦刺痛皮膚表層,眨眨雙眼。手隨即滑入私處楔形灰毛帶。一切都很乾燥。

      在熱氣籠罩的中午,約克被曬得慵懶,躺在地上而不是床上;就算是冬天,他也會躺在冰冷木板地上。一動也不動。或許他怕熱不怕冷。他皮膚慢慢滲出汗,不久便汗水直流。頭部附近積了小水灘,味道異常難聞。

      老舊的收音機持續乏味的對話,制式的聲音,打發漫長的下午。胃開始不安分的蠕動,因暴食的撐擠而空虛無法滿足。他伸著枯癟的手往傾倒凌亂的盒子伸去,那是脆片的盒子,荒唐的倒在地上已經有幾個星期了。有的被吃幾口就被棄在一旁的草莓脆片,被一掃而空的玉米脆片,只剩不到一碗的巧克力脆片...各種口味,一盒、兩盒、三...感覺像是避難在枯等救援,而乾糧一天比一天少。牛奶早就一滴不剩佇立在旁,有空盪而凌亂的奇妙感。

      那口爛牙咬著脆片,喀吱喀吱顯得齷齪。吃完,嘴邊沾著屑屑。他支撐著傴僂的身子,緩慢爬起。腿上的紗布滑落。大約一個月前,他在自家前的路肩被開快車的年輕小子撞到,左小腿瞬間被削了一塊肉,鮮血冒出,緩緩流下,慢、慢,抬起腳蹣跚的走進屋內。約克隨意的消毒,用沾滿灰塵的紗布包紮。隔天他再包紮一次,就再也沒換過。傷口至今都還沒好,甚至...

      他嗅到腐爛的氣息。拐著腳到角落,那裡有一罐罐的寶特瓶裝著黃色液體,尿。多數的瓶口附近都爬滿螞蟻。他拿只有些許尿液的瓶子,打開。拉開拉鍊,掏出陰莖,解放。



      沙的味道在空氣中消失一大半。空氣中多了寧靜,那棟房子卻不然。

      約克的房子像霍格華茲的樓梯間、魔法,瑣碎的東西在蠢動。只是這屋子空蕩蕩,聲音聽起來不懷好意。木板地吱嘎吱嘎森冷作響。

      窗子依舊開著,屎尿、蛋白質腐化的膿臭味和屍體腐臭味浮沉在空中。約克一直未癒的小腿,上面長滿了蛆蟲,在肉與壞死的細胞組織之間穿梭蠕動,左腿上的肉像被扯掉大半,可見到白森森的骨頭。蛆和許多蟲子黏答答的附在約克的屍體上,螞蟻也跟著啃咬。好幾隻蒼蠅嗡嗡地繞著他,幾隻蒼蠅在他生前就圍繞著他。濁黃的眼球暴突,幾乎因為蛆蟲啃咬眼眶周遭的肉而鬆動。毫無生氣,他已看不見。

      他留下的東西大概只有那些生物、已經進化的食物以及那些氣味。






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獻給懶惰惡魔貝利亞(Berial)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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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deadkid5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